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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道行神父(二) ~ 原著:林時晴•改寫:可仁 ~
鮑思高家庭通訊 • 第 27 期,1978 年
嶺南春暖
嶺北還在融雪的時候,淡雅幽芳的梅花,已瀰遍了嶺南。好個春暖:火燦爛的木棉花,亂堆在灰瘦的枝梗上,直似強簪花串的村姑,雖不似才沾幾點嫩綠的柳絲輕拂,間中穿梭著幾隻燕子來得有態,卻及時把春暖的消息宣佈了。
在春暖的時節,我們的會士也開始了他們的工作,首先,在這並不寬敞的小房舍 ─ 第一所會院開設聖母無原罪孤兒院,最初收容了二十位無依的兒童,繼而三十七位、五十五…… 終至滿額了。
繼而開始的教育事業是無原罪工藝學校,我們的會士,按照會祖的精神和教育方法,對這些孤兒實施教育,可是,連聽也聽不來的語言卻成為很大的阻礙,使他們無法站在教壇上講解課程,幸而得到一位會外的修士肩承了這一項工作,作為學生的教師,同時也兼任會士們的翻譯,更得耶穌會的神父慨然協助,負責教導學生學習要理和聽告解。
我們的三位修士並沒有空閒下來,他們窮遏心智地部署各科的實習工場,起先是革履、縫紉,繼而是印刷、釘裝,除了以上的工藝和要理課程以外,我們的學校還有中文、葡文、工業繪圖、樂器和樂理等應有的科目。
從此,慈幼會初辦的一所學校更具規模了。
樂韻悠揚
會院開辦的初期,我們存在的困難很多,即如言語便是其中的一項,會士們除了需要勤勞校務以外,還得學習兩種語言,葡文大概還沒甚麼,中文最難,單是粵語的平上去入九聲,就把會士們弄得頭如巴斗,因此想在短期間利用語言與國人溝通是極不可能的事,其中的賀道行神父更沒言語天才,也沒有學習方言的興趣,但卻非學不可,否則便如張口啞巴了。
我們的學校很需要國人的了解與支持,我們很需把學校的一切向國人介紹,藉以得到信賴和支援,我們在言語上沒法子辦得到,但卻有一隊樂隊,經過斐雅尼神父悉心訓練之後,已成為頗出色的樂隊,音樂就是語言,是大家都聽得懂的國際語言,就是這樂隊使學校擠身各校之列,不單在鮑利諾主教心目中,而且在國人的心裡都有了一定的聲譽;再加上縫紉、革履工場的精美產品,使學校成為人所皆知,紳商名流都作了學校的顧客。
學校很快便有較大的房舍需要,現時並不完全滿足發展的條件,即如缺乏一個像樣運動場,甚而說一塊空地也不可能,雷鳴道神父雖多方設法,多方奔走,總無結果,就是這一點使雷神父廢盡思量而感覺失望,爭些要把這初奠的基業放棄。賀道行神父卻充滿信心, ─ 或許只是一片執拗的精神,不甘放棄,神情定逸地不斷的安慰著雷神父,在這最初的幾年中,賀神父一直倚賴著聖母進教之佑,和會祖聖鮑思高精神上的支持,全心全意地爭取邁向鮑聖預見的中華會省。
曙光初透
由於會士們孜孜不倦的精神,由於會士埋頭苦幹,無原罪工藝學校已稍露鋒芒,除得到社會人士的欣賞以外,鮑利諾主教更視為教區中不可或缺的一部份。因此,在主教的奔走下,終於得到嘉諾撒修女們的慷慨,把她們一所稱為「十六柱」的房舍,連同一塊廣大的土地轉讓出來,作為我們的新校址。
一九一零年,清宣統二年,庚戍,辛亥革命前一年。
新校址經過一番縝密的佈置後,終在九月一日正式榮遷,不論會士和學生,都無比的興奮:現在有的是寬闊而堅固的校舍,廣闊的運動場,課餘的時候,師生都可以混在一起嬉耍,即如華道角母校一般……。
「十六柱」原址即今日澳門的慈幼學校,原來的柱子雖因改建而拆缷,但仍建造十六條方柱留作紀念,而澳門的老人對於慈幼學校還照舊稱為「十六柱」,且對「十六柱」的舊事淳淳樂道,懷念無已。
波濤陡起
新校才遷入不久,變故驟生,同年,葡國發生革命事件,推翻君主政權而建立了共和政體,新政立頒,其中一項是針對修道院的。
十月十日,新政府下令把我們的會士驅逐離開澳門。
彷如旱天的焦雷,彷如寒天裡掉進了冰窖,一身是砭骨的寒,呆呆的瞪大了睛眼,伸出來的舌頭半嚮縮不進口腔,雷神父如此,賀神父也一般,新校方才有一個好的開始,開始才個把月,一片大好的基業,將成過去……。
澳門主教多方奔走,企圖使葡國政府收回成命,終難如願……。
十一月三十日,收拾過幾件簡單的行李,懷著無可奈何的心情,與學生洒淚而別,一些孤兒由主教收留到修院裡去,學生們只得惆悵歸家,而會士們匆匆奔赴香港,並得師主教的仗義收容。
柳暗花明
慈幼會會士離開了澳門,鮑利諾主教認為是一項極大的損失。在過去四年中,慈幼會一直在澳門教區中擔任著吃重的任務:收留無依的孤兒,照顧失學的青少年,興辦工藝教育,由此而使教會在社會中站在極重要的位置,目前,教區的教士因耶穌會和慈幼會的會士撤離而感到人數不足,…… 主教經過多時的深思熟慮之後,終於決定了。……
正在香港居閒的會士除了日常一些輕微的工作以外,就在懷念辛苦經營的澳門母校和學生,他們有些氣餒,關於慈幼會在遠東的問題,是他們所最關心的,撒回意大利嗎?相信大家都一致反對。當時新任的慈幼會總會長歐培拉神父也有公函叫他們設法停留。不過,要停留談何容易?況且在那裡停留呢?再回澳門去似乎又不可能,在香港落戶,創辦新業嗎?卻又困難重重;從廣州和馬尼刺都有信來,請他們到那裡去創業,這樣須要等待很長的時間來商量決定…… (按:此段大部節自林時晴神父原著,鄧清慈神父譯之「雷鳴道主教小傳」。)
一九一一年,清宣統三年,辛亥…… (按:原文作一九一二年,實誤,謹此修訂。)
這是一個振奮人心的時刻,在極熱切渴望中,我們的會士接到了鮑利諾主教來諭,雖然不是被邀返澳,卻也不遠,是到一路相通的香山縣傳教,兩者間相隔僅一箭地,只要局勢稍轉,他們就可以在第一時間回去重建家園。
九月一日,我們的會士匆匆就道,以極開朗的心情,接受一項新的任務、新的挑戰,開創香山的傳教事業。
語驚四座
雷神父和賀神父二人,僱用小船,懷著既喜且懼的心情,進入香山縣的小鎮 ─ 香洲。他們此行有些冒險,人生路不熟,只好隨遇而安,可是天主的安排,永無疪漏,鮑利諾主教派遣來迎接的,竟然是兩位無原罪工藝學校的舊同學,這使雷、賀二位神父緊張的心情消失了大半,在想像中,前途大概不會太難,但事實卻非如此……,是晚,他們被安置主教早已準備好的小房子,用過晚膳,始渡蚊蝨交侵的一夜。
翌日,這兩位洋人吸引來很多好奇的人,圍壟的人群,爭著要看廬山真貌。
兩位舊同學興奮地為鄉民介紹兩位神父。但鄉民始終無法弄清楚神父究竟是甚麼?據他們的自我了解,賀神父是一位美國醫生,雷神父是一位電機工程師。鄉民的直覺是無可理喻的,雖然兩位舊學生一再提及革履工房,而他們想到的卻是一座發電廠。
神父希望改變話題,和他們談論宗教事宜,但總沒法使他們把生活連在一起,猶如聽西洋故事,與他們毫無關連,當作耳邊風,左入右出。
終而有一位鄉紳觸到正題:他問賀神父關於一雙皮鞋的價格,這到底可以入題了,賀神父心裡這樣想著,他小心翼翼地翻查心裡的語彙辭典,找出一句絕頂恰當的廣東話,清清嗓子,惟恐吐辭含糊不清,把面部的每條神經都鬆弛下來,自覺這微笑很動人了,才說:「有好多貴……。」語未畢,竟因一字之錯,全盤計劃都化烏有,從字面上猜,賀神父的意思大約可令人明白,可惜的是把粵音高去聲的「貴」讀作高上聲的「鬼」,變成「有好多鬼」,終演成一齣「緊急大疏散」,可憐兩位熱心的教士,如丈八金剛,摸不著頭腦,還不知那裡出錯,乾瞪眼兒看著飛散的塵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