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幼會范德理修士小傳(下) 

鮑思高家庭通訊 • 第 102 期,1991 年

 

他的氣質

所有認識和讚羡范德理修士德行與本領的人,都惋惜他恆常有一種傾向於悲觀的思想,這使他常常抑鬱不樂。他這悲觀的傾向,是起源於他孩提時的遭遇:他幼年喪母,和其他接踵而來,襲擊他家庭的不幸災禍,使他的精神受到很大的打擊。在過去,他的家庭本是相當富有的,但突然的變故,一蹶而成為赤貧如洗的家庭;不到幾年,他父親又跟著去世,使他成為孤哀子。由祖父母提攜教養,他得盡體力之所能,協助他們,相依為命。他剛滿十歲,就多次得在夜間,趕一輛小盧車,載著蔬菜,到聖瑪利諾鎮去售買。路途中,要經過一條沒有橋樑的溪澗,這溪澗在水漲時,並不容易涉過,驢子見了洶湧的水,不敢涉過,於是他就應該強逼那畜牲涉過去。驢子卻步並非全然不對,因為這渡口曾多次釀成悲劇的場地。過了渡口,又要上一個很陡的斜坡。後來,回程時,這斜坡,「之」形的路,空車在畜牲背後壓下來,人、畜、車常會被拋出路外,險象橫生。范德理是一個好心腸的孩子,下到平原之後,總要給畜牲一塊浸了酒的麵包,以酬謝牠的辛勞和勇氣,疲倦的畜牲因此重振精神,放開步伐,繼續向老家邁進。

 

祖公母的去世,更使他感到煩擾不安,因為現在他的生活都成了大問題。後來他得到親友的協助,進入學校讀書。因為他窮苦,無能力繳交學費,獲校方安排被編入職業部革履科,做職業生,兼在餐廳裡服待師長,以作代支他的膳宿費。

 

他一生都是做著非自己所專長的工作,這也是他傾向於悲觀的原因之一。他惟一準備好的專業,是製造時髦的女裝皮鞋;但可惜這沒有給他帶來多大的安慰。尤其是在澳門初期,那時因為人手不足,要兼負管教寄宿生的工作,他沒有充足的時間去應付那難以滿足的女士們的要求。每每他要跪在地上,謙下地量度她們的腳的尺寸。這種討厭、謙卑的工作,他常依賴著進教之佑聖母的幫助而克服了。

 

即使在教授音樂上,他也嘗不到滿足感。他對音樂沒有受過甚麼專業的訓練,由一個普通的樂器演奏員,突然擢升為樂隊的指揮,同樣,對於教體操班,都是他自學而成的。不過他這種自學自習的天才卻有過很出色、叫人歎為觀止的盛大表演;但是無論在成功的體操表演,或在傑出的音樂演奏上,他常常是吹毛求疵,找出一些微不足道的缺點來批評,所以當大家盛讚他成功的演出時,他慣常說:「全都錯了!」

 

因為他小看自己,所以人讚美或祝賀他時,他總是覺得很難受。一九六八年總會長李載理神父來香港視察兼主持遠東院長會議,在結束時,邀請了幾位會士做嘉賓,參加午讌,范德理修士也是嘉賓之一,他代表中國慈幼會的元老傳教士。總會長為光榮他,送給他一個鮑思高的大聖牌,當作勳章。正當大家拍手道賀時,可憐的范修士,卻惶惑慚愧,六神無主地說:「我真想躲藏到這聖牌的背後去。」

 

在最後數年間,悲觀的思想更令他痛苦難堪,他懷疑自己的靈魂是否能得救,為抗衡這個悲觀的思想,好在有他那恆常及有規律的熱心生活:默想、彌撒、領聖體、朝拜聖體、玫瑰經、拜苦路,及一些他私人的神功,大大地支持了他的靈魂。雖然在做這些神功時,沒有得到甚麼感覺上的安慰,因為他的祈禱常是那個悔改稅吏的祈禱。最後,因為視力衰退,不能再用那本他慣常用的祈禱手冊來祈禱,他常埋怨說自己不會祈禱了。一天他對一會友說,他不會唸玫瑰經了。那會友問他怎樣唸玫瑰經。他坦率地說,自己慣常默想所聽或所讀過有關耶穌生平的事跡。那會友大為驚奇:雖然他有時被口禱騷擾著,但他總是虔誠地默想玫瑰經每端的奧跡。這正是「口而誦,心而維」祈禱的正確方式。

 

他的聽命精神,真是一級、可欽可佩的。在最後數年間,他好像小孩子一樣,唯命是從,好像是做自己所中意的事一樣。有時會友邀請他到郊外去散心,認為這是他快心樂意的事,誰知他卻喜歡安靜地留在屋裡;或者會友預備一些食物,認為是為他有益而合他口味的,誰知恰巧相反,但他總是面露笑容,好像是樂在其中似的,完全接受了。

 

他出生在杜士加拿 (TOSCANA),但在羅曼拿 (ROMAGNA) 長大,所以吸收了羅曼拿人的剛愎性格,每每大失忍耐,爆出暴躁的性子,有時對某些長上也難避免。不過,過後,他總是謙恭地、充滿悔意地,盡快去求原諒,求寬恕,多次見他事後,急急到聖堂拜苦路,做他的補贖。

 

在最後數年間,范修士在香港筲箕灣慈幼會修院,安渡他的晚年。勤勞一生的他很難接受這安逸清閒、無所事事的生活。所以初時,常愛拿起掃子去掃修院大球場的落葉,但他的工作是無濟於事的,因為當他掃到球場的盡頭時,球場重新又舖滿了落葉。因此,他改去種木瓜,給花圃澆水,但他的體力,越來越弱,連這種工作也不能繼續下去了。因為視力衰弱,連他愛好用以打發時間的木球和紙牌遊戲也無法繼續了。

 

最後的病苦

這些年來,他因肺炎,多次進醫院醫治,不過數天後,就出院回來了。最後一次,他卻一去不回來了。事實上,他已經失去了時間的觀念:十一月五日,他很早就起床來,天還沒有亮,就從房間下來,在將近到達聖堂時,嚴重摔倒,撞傷了左眼及左邊身體。早上六時正,蕭希哲神父下樓時,發覺他仆倒地上,面向著聖堂的入口處。馬上急電求救,不久救護車就來到,把他送到嘉諾撒醫院急救。

 

在醫院裡,他得到特別的治療和照顧,但他已不能用口進食了,只能給注射營素。又因為發高燒,注射令他急躁不安,所以護士不得不把他的手腳綁在床上,免致他把營養及氧氣針管拔掉。退燒後,一連好幾天,半醒半睡的昏迷狀態,對來訪問他的人都辨不清了。有時清醒時,微動口唇,回應在旁的會友或護士給所提示的經文。在這些時刻,他曾懇切地邀請會長把他的痛苦奉獻給天主,為求天主賞給本會省青年的聖召。

 

修院的會友每天都去探望他。十一月二十日,是他的主保日,會友們拿著會長買來的一束花,向他祝賀,唱了一首祝賀的歌。他似乎有起色,開始轉好了,大家都期望著他能復原。

 

同日,他坐在靠椅上,喃喃篤篤,說要吃東西。殷殷照顧他的護士蘇菲雅提醒他是否要領耶穌聖體。他點頭同意,隨即就給他送來了耶穌聖體。廿一日,繼續轉好,但因為太虛弱。廿二日午夜時,他的體溫再次上升。早上,蘇菲雅護士通知修院院長,院長馬上來到醫院,在他床邊陪著他直到正午才回去。

 

接近下午二時,蘇菲雅見他病情惡化,馬上撥電話通知修院,宗教教育主任神父趕快跑去,但在他到達醫院前,范修士已經魂歸天國了。當時在旁給他送終的人,除了不知疲倦的蘇菲雅外,還有醫院的院長修女和另一位嘉諾撒修女。

 

雖然他跌倒後,曾領了病人聖事,及兩次赦罪祝福,主任神父再一次給他有條件的赦罪祝福,和念其他的善終經文。不久之後,會長、初學導師、初學生、備修生也陸續到了。會年和年輕的陳君威修士隨即辦理需要的手續,把他的遺體運送到香港殯儀館去。

 

范修士逝世的訃聞使所有認識他的人都哀慟不已。連總會長及總部的長上收到訃聞後,都寄來了哀悼吊唁的信。駐港的意大利總領使也以領使館及意僑的名義向范修士深表哀悼,稱他為「東方慈幼會之柱」。

 

范修士在他悠長的一生中,栽培了無數的舊同學,他們都敬愛他如至親;住在海外的,給他寫信問候致謝。留在香港的舊同學更組成了一小小樂隊,在他殯葬禮儀中,奏出哀悼的樂曲,使禮儀更形隆重動人。

 

范修士有時說:「鮑思高神父給我們許下食糧、工作、天堂。食糧、工作,他已給了我很多,現在我只等候他給我天堂了。」

 

我們都知道,鮑思高神父是忠於他的諾言的。現在我們的本份是為范修士的靈魂祈禱,而勉力效法他,好使將來有一天,也如他一樣,進入我們幸福的家鄉。

 

     

願因著范修士的轉禱,天主賞賜我們中華會省很多的聖召,尤其是鮑思高神父心目中的修士聖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