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武幼安神父  ~ 陳興翼神父 ~

 

鮑思高家庭通訊 • 第 121 期,1994 年

 

鮑思高慈幼會會士武幼安神父,於一九九四年三月廿七日 (主日) 深夜二時三十分,安詳病逝香港聖保祿醫院,享年 88 歲。遺體安葬於香港跑馬地天主教墳場,與其他的會士等待主的再臨。

 

. 童年

 

武幼安於一九零六年十一月十五日生於意大利北部維爾奇里省的一個魚米之鄉,父親務農,擁有大塊農地,可稱相當富有。誕生後三天領洗,取名伯多祿。在家鄉讀完了小學三年級,進入附近的一座慈幼會學校,於一九一八年轉入杜林市華道谷,由鮑思高神父首創的母院攻讀中學。那是一所充滿宗教氣氛、家庭精神、歡樂、虔敬、純潔的學校,是培養修道聖召的溫室。因此,中學畢業後,便決定加入慈幼會,並被派來中國傳教。

 

一九二三年十月廿一日從鮑思高神父的第三位繼任者,日後的真福李納德神父手中接受神職修士長袍。於一九二四年一月六日到達澳門,慈幼會在遠東的會院,聖母無原罪學校。當時他只有十七歲零一個半月,年紀輕輕,可是意志卻很堅強,願奉獻一生為天國、為中華兒女服務。

 

. 培訓

 

武神父不是在中國土生,可是在中國土長;修道、晉鐸的各階段培訓,都是在中國接受的。最先是在粵北韶關的河西接受初學培訓,於一九二五年一月廿九日,當時的聖方濟各、沙雷氏瞻禮矢發聖願,然後在河西和澳門攻讀哲學三年,差不多於同時也管理學生,澳門的無原罪學校和韶關的勵群中學,是年輕武幼安修士的工作園地。韶關的雷鳴道主教特別關心和寵愛這一群年輕的修士,稱他們為自己的「紅衣修士」。

 

一九二七至一九三一年,先在澳門開始,後在香港繼續進修神學課程,於一九三一年五月三十日在香港總堂晉升司鐸,同升神父的十位同學,至今尚有三位健在。

 

武神父有學言語的天才,能讀、能講、能寫中文,相當流利。

 

兩位神長對他的影響特別深厚:一是雷鳴道主教,他於一九三零年二月廿五日,為主殉道致命後,武幼安神父付出了不少的努力,以收集其殉難史實和生平嘉言懿行,對雷主教冊封為真福的手續程序貢獻很大。二是畢少懷神父:他先是武修士的院長,後是他的會長。從畢神父的身教、言教中,武神父學習了樂觀、友善和熱愛中國的精神。

 

. 六十載服務於華南、華東

 

晉鐸後,武神父服務於澳門無原罪學校 (一九三一至三二),然後擔任韶關勵羣中學的教務主任 (三三至三四年) 和院長 (三五至三八)。抗戰時期,他被調往上海,任楊樹浦區聖鮑思高堂的主任司鐸 (三八至四六),以及監獄的特派司鐸,給不幸的囚犯和死囚宗教的慰藉。在那段困難的時期,對遭遇苦難的同胞,無數次伸出了援助之手。

 

和平之後,武神父奉調香港聖類斯中學,那是慈幼會在香港的第一所學校,於一九二七年十月由米蘭外方傳教會手中接管的。香港淪陷時期,外籍會士被禁閉於集中營,校舍有一段時間被日軍徵用,因此學校校舍和校務方面都極需要妥善的整頓,武幼安神父默默耕耘了三年,使校務蒸蒸日上。

 

武神父來華已有廿五年了!於一九四九年首次回祖國探親休養。他一方面為中華會省到處募捐,一方面也奉教廷之委託,處理了某些教區和修會的一些頭痛事案,但對於這一點他守口如瓶。不過教廷對他的器重是一事實。

 

. 服務寶島

 

一九五三年,武神父和他的同窗林時晴神父等被派至寶島,於華明書局服務。當時他四十七歲,很快就學會了國語,可以應付交際、出版事業的需要。

 

一九五六年調至香港,擔任中華會省的財務長達十一年之久。當時中華會省包括港澳台,菲律賓和越南,各項事業都急待發展;會省經濟困難。於是武神父開始在意大利尋找恩人,支持會省。

 

有一段時期,會省辦事處有三位華道谷的校友:會長蕭希哲神父、財務長武幼安神父和會省秘書林時晴神父。在溝通上一定有其方便:都說比哀蒙方言。

 

在武神父出任財務長時期,長洲的慈幼會修院由一九五七年買的一間小石屋,翌年又買一間石屋,發展至買地,且興建三座大樓,能容納五、六十個修士,成為遠東哲學院,直至一九七二年八月修院遷往香港而改為慈幼靜修院。

 

香港方面,本會接受鄧鏡波先生的遺產 他的住宅,逐漸安排多家租出客遷出,在原址興建鄧鏡波書院。

 

台灣方面,一九六三年台南首任主教羅光,熱誠邀請慈幼會士到他新成立的教區服務:創辦慈幼中學 (今日的慈幼高工) 和母佑堂。可是說明,除了天主的降福外,錢得自己找,地得自己買,房子得自己蓋。雖然困難重重,可是母佑堂於一九九二年已慶祝了建堂銀慶,而慈幼高工今年四、五月間展開建校卅週年校慶活動。

 

一九六零年在台北市敦化北路稻田裡,武神父購買了一塊土地,有一千多坪。當時,根本沒有道路,根本沒有門牌,就說「在國泰賓館附近」。今天我們會惋惜,在民生東路三段商業區沒有買了更大的一塊地;可是有多少人能想像到武神父當時買那塊地的辛苦,還要興建第一座房屋哩?

 

天主暗中自有安排。一九六七年武神父被調至台北,擔任聖鮑思高堂首任主任司鐸;武神父效法基督善牧,四出尋找羊群。翌年兼任會院院長。一九六九年主任之職由馬永定神父接替,於一九七零年興建了第二座建築物,樓高四層,原想作青年中心之用,後來應本堂之需求而用來辦思高幼稚園,至今已有廿多年歷史了!

 

. 慈幼出版社

 

對文化傳教和出版事業,武神父似有特別天份。早在上海當本堂神父時,已有機會出版一些小冊子。當香港聖類斯中學院長時,學校裡有印刷工場,他也利用了編印一些小冊子,後來在台北華明書局只服務了三年而調回香港工作,心中不免惋惜。再次回到台灣工作時,良機就到了。

 

遠因是當時海關檢查海外進來的書籍、刊物,很嚴很慢,致使從羅馬總部和香港會區辦事處寄來的刊物,如會士通訊,鮑思高家庭通訊等刊物經常延誤,致使與修會中心脫節。另一方面會省從台南調來了畢熾生神父,他對文字傳教頗感興趣,真是萍水相逢,於是在一九七零年成立了「慈幼出版社」,作為美國紐約母社在台灣的分社。於一九七零年只出版了兩本小冊子,以後逐年發展,到一九九一年四月武神父榮休時,一共出版了大小不等的約一四七本書籍!計有以下各類別:

 

. 聖人傳記、賢人傳記

. 耶穌論

. 默想叢書

. 神修叢書

. 聖母叢書

. 青年叢書

. 公教叢書

. 教理叢書:包括國小、國中適用的要理課本

. 聖經叢書

. 訓練傳道員

十一. 禮儀

十二. 教育叢書

十三. 慈幼修養叢書

十四. 小說叢書

十五. 祈禱叢書

十六. 圖書叢書

十七. 小本叢書

 

這個簡單的目錄已足夠說明武神父視野很廣,抱負很大,好像要包羅萬有。他與意大利杜林市本會的「基督教義出版社」和「國際出版社」,建立良好的關係,免費取得版權,把名書譯成中文。又成立了一個翻譯網,以胡安德教授為首,會內會外不少人樂意與他合作。為維持龐大的稿費,印刷費和行政費等,他利用當會省財務長時向意大利恩人募捐的經驗,成立了一個恩人團,與他們經常保持聯絡。於一九九一年退休時,約有一萬四千人!一九九三年聖誕節前他發出了八千五百封信和賀卡,雖然其中五百因死亡或搬遷無法遞寄而退回,其它的不少都捐贈了善款!

 

有幾本書應特別一提:第一本出版的書「慈父與導師」─ 聖若望鮑思高傳記,是他親自翻譯的;「血染連江邊」是悼念真福雷鳴道主教和高惠黎神父,「真福李納德」就是給他穿上修士長袍的總會長;這兩本書都是他以愛心編寫的。「與主密談」,全套六卷是暢銷的一本默想材料,靠它慈幼出版社得以成名的。「青年良友」、「鮑思高神父的內修生活」、「慈幼會母院史」─ 鮑思高神父的回憶錄,鮑思高神父的「人性及聖德的顛峯」!這幾本書,對介紹鮑思高神父的精神貢獻很大。當他談及「我們想看看耶穌」這本小冊子的時候,你可以體驗到他的喜樂和興奮,這正代表著他從事出版事業的理想和熱忱:想把基督真、善、美傳播給全世界的炎黃子孫。的確即使慈幼出版社不是十全十美,可是傳入了港澳台、大陸、美、加、澳洲不少同胞的手中,其所起的作用難以數字估計。

 

. 退而不休

 

歲月不饒人。八十年代末期,武神父的健康開始衰退。兩種矛盾的心情衝擊他:一方面還想繼續推廣善書,另一方面他的健康需要特別的照顧,心理上間歇有頹喪的時刻:危機一過,他又重整旗鼓,自己安慰自己,又鼓勵他人:「不要怕,勇往直前。」長上也不想強迫他進入修會安排年長會士頤養晚年的「少懷之家」。一九九一年三月中,參與了他的老同學 肅希哲神父的葬禮後,含著滿眶熱淚,要求會長調他到「少懷之家」,但仍協議要繼續兩項工作:一是當「慈幼出版社」的顧問,跟進幾本尚在翻譯或校對過程中的書籍,二是繼續保持與恩人聯絡,向他們募捐善款,不僅為支持「慈幼出版社」,也為支持會省,尤其是在台灣的傳教事業。

 

一九八四年落成的新聖若望鮑思高堂,建築費達新台幣一千八百萬元,其中半數是由武神父捐來的。由一塊農田至一座堂皇壯麗的教堂,自己能貢獻一臂之力,其中辛酸和喜樂,他知道和感受得最清楚!

 

一九九一年四月二十日,聖鮑思高堂區隆重慶祝了武神父的晉鐸金禧,神職人員和教友共聚一堂,與他共頌主恩。二十六日,武神父靜悄悄地,只帶著一些隨身衣物和一萬四千位恩人的地址離開了他曾服務了廿七年的台灣,搬入「少懷之家」。繼續默默地工作:校對和通訊。一九九一年九月,「讚頌上主 明瞭聖詠祈禱的方法」,由慈幼出版社出版和發行。

 

一九九二年六月,他以老人家喜悅的心情告訴會長,自一九九一年四月直至其時共捐到的款項;一九九三年聖誕後,他又作了一個捐款報告。給每位恩人他都寄以收據,致以謝意,並附上靈修的訓勉。

 

一九九四年二月十七日,他寫信給會長,要求兩件事:一、求准給他一位認識好久的青年一筆助學金,俾能繼續在法國巴黎美術學院進修。二、或加強一個「尋求待譯善書」小組,他樂意加入服務。

 

因著地區和工作的關係,起自一九六七年,武神父只能生活在一個人數渺小的慈幼會團體裡,間中南下與台南和潮州的慈幼會會士滙合,難得有一般大團體的熱鬧氣氛,這是他精神上的一大痛苦。加入「少懷之家」後,起居飲食及早晚的共同祈禱,都很有規律,間中有會士和校友來探訪他,他總是熱情的接待。他的運動就是養雞,每天清晨去收集雞蛋。他的晚年可說是「自強不息,退而不休,其樂融融」。好一個模範和快樂的會士!

 

. 息勞歸主

 

一九九三年十二月廿七日,「少懷之家」的一成員,比利時籍的田永民神父進入聖保祿醫院,武神父很關心他,多次去探望他。二月廿二日還寫信去歐洲,給四十年代昆明慈幼會上智學校的老院長,告知當年的年輕教務主任田神父患了胃癌垂危。

 

三月二日,武神父自己經受一個輕微的爆血管,跌斷了左臂和左腿,這給他一個很大的打擊。醫生以鋼釘箍住了斷腿,不成大問題,可是呼吸系統卻出了問題。醫生在他喉嚨開了一個小洞以協助呼吸,比較舒服一些,但是腹部卻澎脹。他也知道,老爺車行不得了。

 

三月十二日,「少懷之家」的另一位成員王湧神父因肺炎而相繼入院。武神父不時間詢兩位病者的情況。

 

三月十四日早上,田永民神父率先逝世,五天後,當年上智學校的訓導主任王湧神父,十九日聖若瑟瞻禮相繼而去世,武神父只能眼送他倆離去。廿一日,林時睛神父,武神父的同窗,也是「少懷之家」成員之一,又因肺炎而入院,其病房相隔一條走廊,但只能透過會士和護士彼此慰問。

 

三月廿五日晚上五時半,會長與台南的金充威院長神父一起去探望他,把台北陳茲新院長神父帶來的台灣新出郵票,提給他看,他反應相當敏捷,伸出右手,握住信封:這是他與恩人保持聯絡的信物。我們一起祈禱,他還可以舉起右手劃十字聖號。

 

廿六日晚上,他剛才胃出血,輸入了新血,體溫提高些少。他已不能講話,但神智清醒,會長問他:「你覺得痛苦嗎?」武神父搖頭。「你有甚麼要求嗎?」他再搖頭。「明天是聖枝主日,慶祝基督光榮進入耶路撒冷,請把你的痛苦獻給耶穌,為教會、修會和中華會省的需要。」他點頭表示接納。我們一起祈禱,他只能微動口唇了。

晚禱後,院長謝肇中神父告訴修士們,時間不多了,誰能,快去見武神父最後一面。修士們一個一個的來到武神父床邊,細聲向他告別道謝!

 

三月廿七日,凌晨二時卅分,武幼安神父息勞歸主。七時,會長去奉獻聖祭前,向港、澳及台灣的會友透過傳真機發出訃聞。

 

三月廿九日晚上八時在香港殯儀館舉行守靈祈禱,有三位校友出來證道,講述他們所認識的武神父。

 

三月三十日上午十時,在耶穌君王小堂,為武神父奉獻追思彌撒,由胡振中樞機主教主祭,總會長代表特派視察員潘傑誠神父襄禮,以及幾十位神父共祭,參禮者有修士、修女、協進會會員及校友等,聖類斯中學也派來了學生代表來追悼他們的老院長。

 

棺材裡穿著長袍的武神父安躺著,在他身旁安放著一本一九九四年慈幼出版社的最新目錄:這是愛主、愛人、傳福音無聲的見證。

 

在武神父所作,由他的同會兄弟和校友頌唱的「青年慈父鮑思高」歌聲中,武神父的遺體緩慢地下降,在田永民神父和王湧神父中間等待主的復活。

 

武幼安神父,我們敬愛你,我們感謝你。

武幼安神父,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