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石

儘管我已經七十八歲,一生坎坷,歷盡滄桑,但當聽到方神父去世的消息時,我不由得熱淚橫流。我是含著淚寫這個短文的。

遙想1950年秋天,我到位於北平(時稱)四爺府胡同的母佑兒童工藝院時,我是個八、九歲的孩子,只能仰視方神父。那時,我和方神父的直接接觸並不多。

1952年,陳基慈神父到香港任中華省會會長,方神父被任命為院長。那時候,方神父真是臨危受命──學校的一切經濟來源都沒有了,但仍要想辦法管二百來個青少年的嘴和肚子,其次是各項事宜。

1954年3月3日,方神父被捕,學校解散。從此,我便和他失去聯絡。

1993年,我在澳洲悉尼大學做訪問學者時,從慈幼會的馬士冲神父那裡,得知陳基慈神父和方神父在香港的地址。我立刻給方神父寫信。自此,我們經常通信。

2003年他回來北京,我見到了他。自從他被捕後,我們已經有五十年沒有見面了。

那時,方神父已經是一個八十五歲的矮個子老人了。然而,不變的是,從第一眼仍可以看出他內心的謙遜、平安和真誠,一點距離感都沒有。跟我父親比較,我覺得他更親近。除了他沒有給我錢之外,在各個方面,我都覺得和他比較親近。

後來,他又來過一次北京。但是,所有同學都想和他多說幾句話,所以我都沒有機會和他細談。

2005年10月初,我到香港看望他。從10月6日到10日,我和他單獨呆了幾天。他向我講述他從1954年到1991年,在大陸的經歷,亦提到他在勞動時,大拇指受傷,被鋸去一節。

我在香港的幾天裡,他一直像一個長輩一樣,陪同和帶領我到香港四處遊覽。帶著他的「長者卡」和我一起乘坐公車。當我看到車身晃動的時候,真為他擔心,心想要一位快九十歲的老年人這樣陪著我,真是不好意思。但是,他說:「這沒什麼。這不是天主讓我的腿還能走哪嗎?」

今天,他以百歲高齡離開我們。雖然我內心沉痛,也得服從天主的安排,而他留給我的兩個寶貴的財富,是我的餘生也用不盡的。

一是堅定的信仰:

方神父將自己的才能和智慧,完完全全地獻給了會祖鮑思高的事業。被捕後,他經歷三十餘年的勞改,但在他的言行中,絲毫看不到憤懣、不滿、委屈或怨天尤人的情緒,反而感受到他一直以對天主的崇敬和對聖母的熱愛來應對一切苦難。他在獄中積極勞動,善待周圍的人,但他這樣做,並不像一般人那樣為了討好他人或「立功贖罪」,而是順從天主的安排,積極樂觀地對待一切人和事。他將活的信德完全融入自己的一切生活和言行之中。

二是崇高的品格:

一個將信仰融入自身的人,必然是品格高尚的人。他和善、謙卑,總是將方便讓給別人。這裡我不多說。有一個紅衛兵出身,什麼都不信的人,見到了他都不由得說,這個人精神不凡,富有人格魅力,是個精神領袖。

紙短情長,僅以這些文字紀念他,並寄託我的哀思。我相信,他一定在天堂看著我、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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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ut 沉痛悼念方廷忠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