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建國

有一次我給學生上倫理課，主題是「守法規」。我給學生說了一個生活事例：放學後，有二位同學一起徒步回家，來到交通燈前準備過馬路，恰巧遇著紅燈。兩人都站著，向馬路左右探望，一輛車都沒有。甲同學匆忙過馬路，而乙同學卻仍站著不動，因為還是紅燈。乙同學就斥責甲同學說：「你這個壞孩子，紅燈還過馬路！」甲同學回過頭來反駁說：「你這個蠢孩子，沒有車還不過馬路！」

我問他們說：「那麼，交通燈的功能是甚麼？」一個同學回答：「維持交通秩序。」另一個同學說：「保障行人安全。」我全部否認了，因為屢屢就在交通燈的位置發生車禍，造成傷亡。我說：「其實，交通燈的功能只有一個，就是『提醒』或『警告』：馬路如虎口，安全過馬路。」我繼續說：「若交通燈的功能是這樣，那麼這兩位同學有否達到交通燈的功能？」他們都說有，因為他們看見紅燈都停了下來，並左右顧盼。「那麼，甲同學為甚麼過馬路？」同學都異口同聲說：「因為沒有車，所以很安全。」「而乙同學又為甚麼站著不過馬路呢？」同學爭著回答：「因為還是紅燈，他是守法規。」「如果是你，這情況下你會過馬路嗎？為甚麼？」同學們都一起回應：「當然過馬路，因為沒有車輛，很安全。」若在這情況下警察在場，就不要過路了，因為警察不會變通，只看法規的字面去執法，因為這樣比較容易。

這牽涉到「守法規」問題。守法規有兩種心態：一是依法規的字面意思，二是依照法規的原意及精神。福音中耶穌經常被經師和法利塞人指控不守法律，因為耶穌做了在安息日不許做的事。因此，耶穌便替自己的行為釋法說：「你們不要以為我來是廢除法律或先知，我來不是為廢除，而是為成全。我實在告訴你們：即使天地過去了，一撇或一畫也決不會從法律上過去，必待一切完成。」（瑪5：17-18）耶穌所說的「成全」，就是因為法律有許多不完善之處，因為那些經師只依照法律的字面去詮釋法律，耶穌卻依照法律的原意及精神詮釋及守法。

過去幾年在香港立法會開會時，一些個人表演、行為暴力、語言暴力、吵吵鬧鬧，使立法會不能正常開會，浪費時間人力財力、行政長官報告時常被打斷無法完成等現象，已逐漸形成為一種粗劣文化，因為沒有法律或議事規則可以制止。立法機構成為政治鬥爭的平台，怎樣能達成有質素、有水準的立法重任？

最近，香港立法會因宣誓而產生了「守法」與「釋法」危機。為甚麼會釋法？因為對法律某些條文有爭議。這是很自然的事，因為文字法律本質上就有很多灰色地帶，若守法只根據字面而不依照法律的原意及精神，就是等於沒有守法。

就以立法會議員宣誓為例，成為香港立法會議員，有兩個重要的要素，也是成為立法會議員的本質（essence）：(一)民選：由香港有投票權的市民，在公平公正公開下選出。(二)宣誓：以特定的格式和內容，依照基本法效忠香港特別行政區。

這兩項是成為香港立法會議員的身分和本質，缺一不行。再者，現在問題存在於宣誓。宣誓是態度正經、嚴肅、莊重、尊重，而不是一件兒戲的事。宣誓應是一個言行一致的行為，宣誓後的言語行為符不符合宣誓的內容非常關鍵。這也是一個人格與誠信的問題。若宣誓後，其言行舉止違反宣誓內容，那麼宣誓者已自然喪失了議員的身分和本質。

何況有些被選立法會議員在宣誓時，不但內容不符，還語言侮辱、態度輕蔑，充滿港獨意味，在本質上已不能成為立法會議員，自動喪失了資格，因已缺乏了作為議員的本質。這種離譜的情況，就算最民主的國家美國，既沒見過也不能接受。

請謹記：宣誓不僅是說說或儀式而已，而是一個極莊重及負責任的行為，並在以後執行立法會議員的任務時「必要兌現的」，否則也會產生意義、誠信與本質的危機。不兌現的宣誓自然是無效的。婚姻宣誓或承諾是嚴肅、莊重、真誠的行為，必須要兌現。不兌現的宣誓或承諾會導致不愉快、不幸福家庭，甚至導致離婚，破壞家庭，危害社會。

令人費解的是，兩位年青的民選議員，宣誓時的言詞、行為與態度，明顯地既不對又離譜，並引起廣大民憤，若沒有人支持他們，相信他們早就知難而退了。可惜，在這樣的大是大非面前，竟然有部份立法會議員還支持他們，還有律師肯替他們說話、支持他們，使他們的言行不僅沒有悔意，而且理直氣壯，變本加厲。政客與律師不是助人守法嗎？為何公開支持他們，替違犯法規的人擺脫罪名？

人大釋法是責任所在並指出基本法的原意與精神所在，並不存在破壞香港法治，或破壞一國兩制。很多香港人，尤其是一些立法會議員及法律界人士，從政治立場上發表煽動的言論，鼓吹人走上街頭遊行抗議人大釋法，這是一個很荒謬的行為。一般人只停留在法律的字面意義上，因為這裡有很多灰色地帶，讓律師們去鑽牛角尖，他們所支持的不是真理，而是形式上的法律主義。法庭上很多次律師不是幫助人守法，為了使犯法者能逃脫懲罰，用狡辯在法庭上贏得訴訟，助長人更不守法，使社會更混亂，因為只要法律上找不到證據就不算犯法。

耶穌時代的經師和法利塞人就像今天的律師，他們不斷指責耶穌在安息日治病，是不守法律。耶穌就釋法說：「安息日許行善呢，或作惡呢？許救命呢，或害命呢？」（谷3：4）「安息日是為人立的，並不是人為了安息日；所以，人子也是安息日的主。」（谷2：27－28）耶穌趁機會指出當時人對法律的理解和態度走錯了路，講出了法律的原意和精神，安息日是替人服務的，並不是奴役人的。所以法律是為人服務的，而不是奴役人的。這就是非常明確而清晰的釋法。當時的經師和法利塞人還不懂得走上街頭示威抗議，但他們類似的行為是圖謀商議如何除滅耶穌。

守法的人不一定是好人，但好人一定守法。人的法律是怎樣來的？是由少數立法者為了自己的既得利益而訂出來，所以我們可以見到賭博合法化、娼妓合法化、同性婚姻合法化等，只要合法就可以去做。所以人去賭博去娼妓都是守法律，這樣的人怎可能是好人？「好人一定守法」，因為好人是依照法律的原意及精神去守法的，無論執法者在場與否都一樣守法，這樣的人當然是好人。

法律演變到今天，越來越走樣，若法律只照字面，不以原意和精神為依歸，是永遠講不清楚的，越來越需要更多的條文去解釋。本來律師是幫助人去了解法律的精神，並鼓勵人照法律的原意及精神去守法，而不是利用自己的專業，專在法律的灰色地帶去表現自己的能力。原來那裡法律條文越多，那裡守法精神就越少。

還有，我們必須以負責任的態度去守法。在上述交通燈的例子中，過馬路時遇著紅燈，雖是沒有車輛，過馬路是安全的，但若身旁有公公婆婆及小朋友，那麼過馬路前，不僅是安全問題，更要三思清楚，若我的言為對我身邊的人構成不良影響，就算我個人安全也不要過馬路，這樣的行為才算是負責任的行為。因此，守法不僅是照字面，而是照法規的原意、精神及負責任的態度去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