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石

居禮端神父（1919-2005 Marcello Glustich）-

我對西方文明及信仰認識的啟蒙

對我來說，陳基慈神父是院長，是我仰視的人物，實際上，對他是敬而遠之的。但是，居禮端神父則不同，我接觸較多，也是印象較深的長上。他曾經教過我們要理課，也是唱經班的指揮，而我是唱經班的一員。他是我認識西方文明、天主教信仰的啟蒙老師，而天主教是西方文明的泉源。

居神父留著一把大絡腮鬍，這是他給人的第一個印象，他也自稱「大鬍子」。他個子不高，永遠穿著會衣──從領口到下端都排著扣子的黑色長袍。

給我深刻印象的是他的國籍。他出生於Rovigno d'Istria，現屬「科索沃」地域，處在南斯拉夫和義大利之間。一直是當時的南斯拉夫和義大利相爭之地；但是，居神父堅持他是義大利人，而不是南斯拉夫人，奈何政府卻不這麼認為。南斯拉夫是社會主義國家，所以把他定為南斯拉夫人。但由於被認定這個國籍，他有一個很實際的好處：當時，還沒有實行糧食配給制，每人每月供應八斤白麵，其餘糧食可以隨便買。我們中國人都按這個標準；那些來自「帝國主義」國家的人每月也只給八斤；但是對來自社會主義的「友人」居神父則不限制使用白麵的數量。不過，他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優惠待遇，一直和我們一起吃窩頭。

據說，他上過三家大學，持哲學碩士學位。他懂多國語言，拉丁文和義大利文自不必說，還有俄文、法文、葡萄牙文、西班牙文等。大概他會八、九種語言吧！他的中國話也非常了得，幾乎聽不到甚麼外國口音。總而言之，居神父是一個學問淵博的人。

他為我們講課時，古往今來的種種事在他是信手拈來的。他給我們講希臘神話、西班牙的佛朗哥、蘇聯的史達林、和墨索里尼的故事，我聽得非常神往。現在想起來，當時那樣年紀的我能夠吸收那麼多的知識真是萬幸，為我以後喜歡讀書，知識面較廣奠定了基礎。我還記得，他告訴我們牛奶可以幫助睡眠，如何注意個人衛生等等。

猶記得他用一本簡寫的拉丁文《古經》（即《舊約》）作為教本，常常先讓我用拉丁文唸一遍，然後由他翻譯和講解。他說，在義大利常常有這種現象，老爺爺、老奶奶不認識字母，不會拼讀，而小孫子女能夠拼讀，但不懂意思。這樣就將兩個人的分工結合起來，由孩子讀一段，老人家講一段。

居神父曾經在羅馬樂隊吹過長號，有非常高的音樂造詣。他本人的嗓音也非常好，唱的Ave Maria、Memorale、O Sole Mio至今仍令我難以忘懷，每當聽起這些歌的時候，我的心一陣熱乎、我的眼一陣酸楚。他還製作過一些曲子，特別是由他作曲，郭新廷修士作詞的《進教之佑》歌，我至今未忘。歌詞是：「聖母瑪利亞，天堂上的媽媽。妳是大能的貞女，妳是教友的助佑。求妳保護教宗。求妳保護聖教會。求妳保護教友。求妳保護我們。我們一心依靠妳，呼求妳，進教之佑，為我等祈。」這曲調子緩展悠揚，有哀禱之聲。每當我們遇到困難或大事的時候，都高唱《進教之佑歌》，大家在歌聲中團結一致，精神振奮。特別在1952年以後，鮑思高成了眾多教友聚集朝聖之地。大瞻禮的日子裡，幾百人同聲歌唱，祈求聖母保護聖教會，場面真是悲壯感人。

他是唱經班的指揮和教練。在他的教導和指揮下，我們能夠唱許多彌撒歌曲和聖歌，一般情況都能用三個聲部。由於沒有女高音，由童聲代替。我從1952年參加了唱經班童聲部。有時候，我們一出錯，他就用指揮棒敲打樂譜托架，大聲用義大利文喊：「Soprani！Soprani！」，「Basso！ Basso！」或「Tenor！Tenor！」。伴奏的樂器是風琴和薩克管。唱經班演唱過許多彌撒曲，雖不是什麼有名的樂隊，但訓練嚴格有素，每逢大瞻禮，許多教友前來鮑思高，偶爾多達數百人。我們的歌唱為彌撒禮儀增添了氣氛，也給許多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往後的日子，還不時聽到有人提到我們的唱經班呢。

居神父還會給我們傳授音樂知識。如有一首彌撒歌曲，什麼名稱我忘記了。有一段是「Etinterra pax ho-minibus bonevoluntatis」。當時他告訴我們，作者是一位神父，他坐在瀑布旁觀望，看到水在河裡的歡快地流淌，突然從高處向低處傾下，波濤洶湧奔騰，然後又歸於平靜。因此在唱「Etinterra baso minibus」時要短而歡快，而到「bonalevoluntatis」的時要一起高唱，歌聲雄壯。

幼時的音樂薰陶，使我受益終身。以後，我沒有在任何公開場合演唱；但是，對音樂的熱愛和欣賞卻成為我一生的寶富。我能夠欣賞交響樂、歌劇等西方音樂；而且知道，在社會上奉為經典的歌曲，正是我們以往經常演唱的，如「我的太陽」、「重歸索蓮托」等曲目。

居神父個性開朗、性格直率，他也會發脾氣，主要是在排練歌曲時所發的。那時候，我們畢竟還是孩子，有時候精神不集中，有時候說笑。他就用拇指扣著食指和中指搖著手腕指向我們，口中用義大利文喊道：「Voi dormite！Miseria batate！」（意思是睡覺吧！無用的土豆！）                 

(下期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