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聖召

陳興翼神父(1931-2023)

多次有人問及我的聖召,答案非常簡單,天主給了我三個聖召:一賞賜我做一個基督信徒、其次做一位鮑思高慈幼會會士,然後永為司祭。為了這三個大恩,我永遠感謝不盡。

其實,在此之前,天主還給了我一個大恩,而且是一切恩典的開始,那就是生命。我現在已經八十九歲了。親愛的讀者,請同我一起讚美感謝天主!在此我也感謝我一眾的恩人!在這悠長的歲月裡,很多人在多方面幫助了我!

生命的確寶貴。仁慈的天主在我生下來的翌日,給了我一個更寶貴的生命,超性的生命:我的父母抱了我去教堂領受洗禮,成為天主的兒子,基督的兄弟,聖神的宮殿,聖而公教會的成員。雖然當時我甚麼也不懂,可是這些奇事的確在我身上實現了。我可以高唱:「我是教友,頂大光榮,領洗以後,做耶穌兵……」

童年

我生在江蘇省常熟市。兩歲那年,我家搬往上海,住在徐家滙三角地永興里8號。四周的環境好像是一個小梵蒂岡,公教機構林立,充滿宗教氣氛。我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每主日早上八時,教友同學在聖依納爵大聖堂參與彌撒,我就讀的聖類斯小學的校長法籍傳教士程萬里神父親自出馬監督。下午還有三個宗教節目。兩點半是集體重溫要理問答,坐在聖堂左右兩翼的男女學生輪流問答,為時半小時;這個主日男生問、女生答;下個主日女生問、男生答。年復一年,難怪三百多條問答一般學生都可背得爛熟。三點鐘舉行苦路善工,其後是聖體降福。我從小就加入了輔祭團。大約從四年級開始,每天清早我和胞兄祖翼會去輔第一台彌撒;而我父親是第一個前來領聖體的。在家裡,每天晚上全家都會一起恭念晚課,玫瑰經和聖母禱文。從來沒有抱怨過、也沒有漏忘過。

印象中,在那時期從來沒有人向我提起修道或晉鐸的問題,即使親屬中已有好幾位當了神父。可是天主有祂奇妙的安排。

進入慈幼備修院

1942年5月14日我父親去世。當時比我大八歲的姊姊是獻堂會的備修生;為了照顧患病的父親,她獲准暫時回家服務。七月,我們兄弟三人正在等待遷回家鄉常熟,投靠大舅父母家時,得悉比我大兩歲的祖翼獲取錄進入慈幼備修院。當時我爽直的反應是,我倆常生活在一起,哥哥去備修院,我也要去;他要做神父,我也要做。於是7月26日,聖母的母親聖婦亞納瞻禮的下午,沒有預先商量,我帶備了最簡單的日用品,跟著我哥哥,由姊姊陪同來到南市國貨路的紅房子。

接待我們的是慈幼會中華會省省會長畢少懷神父。他驚奇的反應是,原本商量好是一個人,現在竟來了兩個。聽了簡短的說明,這位慈祥的父親和能透視人心的神長當場就收錄了我,把我交給備修院的兩位神長:文啟明神父和邱心源神父。還須補充一點,當時我姊姊向畢會長說,我們是付不起膳宿費的。畢神父回答說:不要緊,只要為每人每天念一篇聖母經就夠了。就這樣我開始了新生活。

鮑思高神父是何人,慈幼會的宗旨和神恩是甚麼……這一切聽也沒有聽過,更不要說做甚麼聖召辨別。啊!天主!祢知道那天祢收錄了怎樣的一個小孩子?一個才十一歲零兩個月大的孩子!不過話說回來,從那時刻起,我視慈幼會是我的家,我的慈親,她的一草一木都與我息息相關。

多年的培育

慈幼會是從零栽培了我,給了我很多很好的培育機會。在備修院裡,除了一般課程外,從小學六年級開始就讀拉丁文,每天都有課,比國文和數學課還重要。初中二起又加上意大利文。1948年7月,與陳日君、張榮根等同學到香港筲箕灣慈幼會修院,準備開始初學的培訓。初學師是蕭希哲神父,他原則清楚,說到做到;管理員是馬耀漢修士,萬事以身作則,可以說初學師所教導的,馬修士全生活出來。初學生共20名:有上海人、廣東人、河北人、雲南人、意大利人,還有一位在上海長大的葡萄牙人,猶如一個小型聯合國,但我們生活和相處得非常融洽。1949年8月16日,19人誓發聖願,立志要在鮑思高神父的領導下,跟隨貧窮、貞潔和服從的基督。七十一年過去了,頼天主的助佑,今天尚有四人健在:就是劉志剛神父、鼎鼎大名的陳日君樞機、張榮根神父與我。

三年哲學後,我獲派到香港仔工業學校去實習三年,院長是杜希賢神父。1955年8月,省會長陳基慈神父派我和陳日君修士一起去意大利都靈市國際神學院攻讀神哲學,共八年之久。那真是一個大福氣:在華道角有鮑思高神父興建的聖母進教之佑大殿,有會祖以血汗聖化的、顯奇蹟的慈幼會母院。當時慈幼會總部尚未遷往羅馬,因此有很多機會可以接觸到總部神長,聆聽他們的教訓。修院裡有多位名師,還有優秀的院長,以及傑出的告解神師:神學系主任若瑟・貴特利奧神父 (Fr. Giuseppe Quadrio,1921-1963),現在是可敬者。修士有一百多位,來自歐洲、南中北美洲、亞洲和澳洲二十多個國家。我第一次體驗到鮑思高神父的神恩和事業分佈的廣闊,令我大開眼界。教授中有三位日後獲擢升為樞機;今日教廷的國務卿貝爾托內樞機和梵蒂岡檔案室主任兼圖書館舘長發理那樞機,也曾是陳日君樞機和我的同學,即使不是在同一班級。

1960年2月11日,露德聖母瞻禮,我與45 位同學在聖母進教之佑大殿內領受鐸品,永為司祭。六十年以來,我每天能呼喚耶穌降臨到祭台上,耶穌借用我的口說:「這就是我的身體…… 這一杯就是我的血……」。多少次我又能給人說: 「現在我因父、及子、及聖神之名赦免你的罪過」。無論罪有多少、多大、多重,天主都一一赦免。我是祂的工具。

各項任務

1963年6月,我學成回到香港,沒有蜜月,就投入工作。第一個工作園地是長洲慈幼會修院;之後我擔任了多項不同的工作,或在學校裡、修院裡,或在會省層面,沒有一樣是我自己要求的,也沒有拒絕過任何工作,幾十年猶如一天。1996年,我獲派來台灣服務。天主知道我是軟弱的,即使有善意,但力量有限。我一定很多次,在很多事上犯了錯:應做的沒有做好或做得不夠;不應該講的,卻因心急口快而講錯了,得罪了人,令人委屈。或因智慧有限,身為領導人,判斷錯誤。因此,除了求天主寬恕外,還得請有關的人原諒我。將來天主審判我時,不會問我做過甚麼工作,擔任過甚麼職位;而要問我投入了多少愛主、愛人的熱忱。我要為我一生所言所行向天主交賬。天主,求祢垂憐!

天主知道我疲勞了,應該退下來,讓別人去接替;祂作了一個奇妙的小動作。2003年5月24日,聖母進教之佑節日傍晚,我突如其來的中了風,後腦右邊出血。我在成大醫院住了兩星期,得到及時和很好的治療,然後在仁愛會修女主辦的老吾老養護中心靜養了五十天,加上很多人的祈禱,我大約康復了八九成。省會長韓大輝神父憐憫我,給我說:「放下一切職務,作長期休息,直到另行通知」。他任內沒有通知我,他的繼任人也沒有通知我。因此我名正言順,直到現在我還在休息;或更好說,是退而不休。2020年3月我又得了一場重病:在成大醫院住了六天;3月6日又到老吾老休養,得到很好的照顧。因此,於7月18日我畢業了,回到修院。

夢境成真

有一天,是今年,明年或後年,總之有一天,天主會叫我離開這個塵世。我來到天堂大門口,守門的伯多祿會向我說:「請報上姓名」。我會答:「鮑思高慈幼會會士若翰陳興翼神父。」「是的,曾做過一些好事,也立過一點功勞,但是……」「但是什麼……。請看清楚一點。有否記錄,每逢聖母瞻禮,我都會在修院小聖堂的聖母祭台前恭點一枝小蠟燭,以示敬愛。」「哈哈!這樣的小事情。一支小蠟燭」。「我不是獻給你的,而是獻給聖母的」。「你想靠這個闖進天堂嗎?太便宜了!」此時仁慈的聖母趕到現場,立即補充說:「對啊!是獻給我的,我笑納了。請快開門!」於是大門就開了。聖母領我踏進天堂第一步,我就看見鮑思高神父帶著樂隊前來歡迎:「一、二、三,開始奏樂!」這樣我在歡樂聲中開始永無窮盡的快樂生活。希望有一天真能夢境成真!

結語

最後,我要衷心地向大家說五句話:

「道謝!道歉!道別!請多為我祈禱!天堂再見!」

 

2010.7.14(初版)2020.7.27(修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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